摘要:
漢族有一個特別有名的支系叫客家人,客家人最有特色的建筑是圍龍屋:通過科學的設計,精巧的布局,將一個家族幾百人甚至上千人集聚在一個共同空間里。 ...
漢族有一個特別有名的支系叫客家人,客家人最有特色的建筑是圍龍屋:通過科學的設計,精巧的布局,將一個家族幾百人甚至上千人集聚在一個共同空間里。這種建筑與北京四合院、陜西窯洞、南方干欄式少數民族住宅、云南的一顆印合稱最具中國特色的五大民居。
圍龍屋是客家人的心酸史,也是客家人的輝煌史。歷史上,從秦始皇時期南遷五嶺,融匯百越到八王之亂、五胡亂華、安史之亂、靖康之亂、滿人入關,再到太平天國,成千上萬的中原人受到彪悍少數民族的生存擠壓,被迫背井離鄉,一路向南,掙扎求生。好不容易找到棲息地,又要和當地的土著進行惡劣的生存競爭,沿海一帶還得面臨強盜、野獸和倭寇的侵襲。
為了生存,為了繁衍,為了防衛,圍龍屋星羅棋布地坐落于中國南方的山水之間。一座座或圓或方的土圍求證了客家人對生命意義的積極認知,更見證了客家人的堅韌意志和團結精神。
一個大家族,上百戶人家、幾百上千人生活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,如何進行內部治理?如果大的吵,小的叫,單純的聲音污染就得讓人崩潰。但客家人幾乎遇不到這類情形,原因很簡單:在生死與共的生存壓力下,家族的共同價值觀和道德法則顯示了強大的調控力,幾乎每一個客家人都會在自己的祖訓、祠規、家法中找到一個共同的道德訴求:宗族和睦。
睦族,在客家文化中似乎是迫不得已的道德抉擇。但縱觀歷史,睦族是中國宗族文化特有的質素和內蘊,有著悠久的淵源和傳統,客家人僅僅是將這種宗族自治的道德理念進行了空間移植。
睦族強調家族的和諧相處,對內實現家族的有效治理,對外實現最大化、最優化的拓展與擴充。可以說,圍龍屋為客家人帶來了物理上的安全感,而聚族而居、同心同德則帶來的則是一種心靈的安全感。
換言之,圍龍屋彰顯的不僅是一種生存意志,還體現了一種生存智慧。
在相對封閉的族群,個體的自我認知都受制于群體的共同價值觀,而個體的共同身份又會不斷固化、強化共同價值觀,最終產生歸屬感并決定自己的行為方式。
達爾文曾經說人有兩種本能:利己和利他。利己是目的,利他是手段;利他是為了更好地利己。康德把這種現象總結為人的“反社會的社會性”——每一個個體都有反社會的本能,但又必須聯合他人才能獲取更大的生存空間。于是我們才有了家族、民族、國家。這些命題說起來很抽象、很枯燥,但還原出來就很簡單:吸血蝙蝠相互之間有無相濟,吸血的蝙蝠會去喂養沒有吸到血的蝙蝠,所以才保證了強大的種群繁衍。
身份認同能帶來心理滿足感,一方面,解決了人從哪里來的世系問題,實現了身份定格,另一方面,個體也會在傳承、弘揚祖德的同時尋求自身的價值定位,力求實現家族的良性嬗遞。
儒家正是從倫理身份層面不斷強化同宗同族個體之間應當相互幫助,在利他的道德前提下獲得更大、更多的利己性效應。這既是一種基于同類相助的天性,也是人之作為人應當具有的善性。以忍讓換取和諧,以仁愛贏得信任,這既是一種美德,也是一種智慧。
從這個意義上講,圍龍屋不僅僅是一種族群身份的遺存,更是一種共同價值觀和心理滿足感的歷史載體。
倫理關聯必然帶來利益關聯,這既是身份倫理權利義務的相互鏈接,也是家族盛衰的關鍵。
明代萬歷時期的姚舜牧,雖然只是舉人出身,也只任過縣令小官,但在儒學領域卻有極高的建樹。他在《藥言》中很精妙地解讀了“仁”字——為什么桃梅杏李這些果核都叫“仁”呢?這體現了《易經》生生不息、循環往復、革故鼎新的哲學思想。如果家族子孫不團結,就好比果仁內部生蟲,再加上外人煽風點火,果仁必然朽壞糜爛,怎么還能生根發芽呢!
時間軸輪轉向二十一世紀,圍龍屋雖然已成文物景觀,但精神上的圍龍屋卻轉換成了一個民族的永恒記憶和潛在意志。